Sunday, June 30, 2013

廣東話

 剛到香港時完全聽不懂廣東話,房東先生扙義地自薦教我和妹妹講廣東話。我記得他對我們說,第一句你們一定要學的就是"黐線",是駡人的話,就是神經病的意思。我果然記住了,後來教些什麼倒沒什麼印象。

 在學校諗四年級,媽媽幫我梳了二條辦子,坐在後面的一個"肥仔"有空便來拉一下,十分討厭,但只能忍著。坐我旁邊的女孩子對我說他想追你,我不懂"追"是什麼意思,心里只盼望快些到下學期,等換了位子就能離他遠一點。 

每天老師來上課,大家都站起來無精打彩地從喉嚨發出一串響聲,不知道說些什麼,卻很齊整,然後才坐下開始上課,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跟著大家在喊些什麼,到很久我才知道那是英文"Good Morning Sir "或"Good Morning Miss Chan". 

還有就是每天等校車接送,大家都掉下書包在旁邊玩耍,忽然會聽到有人重覆大叫四個字,同學們便會馬上跑去排隊,後來知道那是"校車來啦!校車來啦!"

Monday, June 17, 2013

美人蕉

  無錫老家的花園里,除了一棵無花果樹,最多的就是美人蕉。它長得跟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一樣高。大紅的花有一個手掌那麼大。
 
   這美人蕉說來有一段怪異的故事。大家都不記得它是誰種下的。開頭從墻腳處長出來, 不須怎麼照料,每年過了冬又長出來,而且是越來越多,沿著圍牆邊火紅紅地一直開到大門口。

    這年樓下三嬸剛懷了孩子,三叔越看這美人蕉越不順眼,他怪這美人蕉,"美人,美人,就是女人,這屋子里就是只生女孩子!"說來也是,從奶奶搬進來後,大伯就生了一個女兒,大伯也有一個兒子,但那時還沒搬進這里所以不算。然後第二年,姑姑生了大女兒,第三年爸爸生了我,再下去, 姑姑,三叔,爸爸又各生一個女兒,六年間生了六個女孩子。
   
      三叔突然來了一股牛勁,拿起犁耙,拼命地把園子里的美人蕉一棵棵連根拔起。過了一天,當大家在吃晚飯的時候,他手里拿著一磈灰色的石頭出現在我們面前,嚴肅地宣佈,他已經破解了生女孩之迷!他給我們看他手里像石頭的東西,形狀長得像女性某部位,是在翻土的時候在牆腳發現的,埋在很深的地方。

      當時大家就七咀八舌的回應,有的說會不會當年誰得罪了起房子的工人,又會不會是什麼人跟咱們家有過節,偷偷埋下的。

      說也奇怪,自此以後,三叔這一胎果然生了個兒子,再過一年小叔也一索得男,不由你不信。不過我倒覺得園里的美人蕉很親切,也不明白生個女兒有什麼不好。

Saturday, June 15, 2013

老房子


        先說家鄉老房子的設計及結構,只能根據我七八歲時的記憶,因為後來離開家鄉後過了很多年只回去看望過一次,可惜已搬進了別的人家,面目全非。早二年更連帶整條街也敵不過清拆的命運,已變身為"八佰伴"商場。

        房子是爺爺寄錢回國建造的。二層高連花園洋房,先進小門是天井,連著圍牆,房子的大門開正中,中央是大庭。進門左右分別二個套間,前後室。經過大庭後有樓梯上二樓,樓梯的扶手是粗壯圓潤的紅木,經過了我們無數次當作滑梯從上滑下及從下爬上後,被擦得暗暗發亮。樓上有三個套間,都有門通往前面的陽台,奶奶喜歡吃過晚飯後在那里乘涼,我喜歡在那兒看隣家的貓在屋頂上打架或怪叫,有獵奇的感覺。




        奶奶住右邊的套間,我爸爸是老二,我們一家住左邊的套間,中間房空著,成為客房,或有時姑姑回娘家時用。樓下的套房分別住著三叔一家及小叔一家。屋子四邊都有花園,園中有一棵無花果樹、一口井,還有各種花及媽媽種的絲瓜。爸爸說無花果樹是造房子的時候種下的。到我四五歳時已長得很高,從我二樓的窗口伸手可及,雖未能直接採摘無花果,但卻能一目了然地看準最大最熟的長在那里,然後再下去拿竹杆準確地打下,往往比其它人快一步。說實在的,我並不喜歡無花果的味道,一來不甜,味道也是怪怪的。所以我更享受打的過程。

        後來移居香港,新鮮的無花果並不常見,卻有曬乾的,主要用作煲湯。直到現在身在美國,卻有機會再吃到新鮮的無花果,由於被認為是健康的食物,價格偏高,但有時我也會買些來吃,能夠回味一點小時候的味道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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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

小時候過年比現在熱鬧得多,由於我生長在一個大家庭裡。光是樓上樓下的人口加起來就有十三口,再加上過年來探親的親戚,表兄弟姐妹,不少於九個小孩子在一起,不停的追逐、遊戲及吵架,熱鬧程度可想而知。


過年前一二個禮拜,媽媽已開始幫我跟妹妹做好新的棉衣棉褲,紅色錦緞的外套。到過年前的幾天,"靜言"家里的老傭人忙著用石磨磨米,我幫忙加米在磨子的洞里,"靜言"用手推一轉磨子,再加些水,白色的米汁便沿著邊流出來,磨好的米䊢用作造各種糕點、年糕。廚房里更是忙得不可開交,屋里所有的女人包括奶奶,姑姑,二個嬸嬸及媽媽全擠在里面,甚為壯觀。大家都在準備年夜飯的小菜,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菜。


小孩子也不會閒著,會幫忙搓搓糯米丸子,剪剪喜字。用紅紙對摺幾次,剪出工整的喜字及壽字。再用大紅的喜字包著新鮮碧綠的蔥,放在房門背後,寓意小孩聰明。壽字丶拿來放在煑好的魚上,意思是年年有餘。這一盤子看上去美味的紅燒魚要放到過了年,不准吃,一直有疑問這魚到底最後怎麼處理掉。


由於女人全到廚房里了,剩下的七八個小孩便由比較空閒的男人來負責照顧。小叔最會出花樣,他會教我們用冰做銅鑼。先放一盤冷水在洗面盤里,然後拿出去等結了冰再拿進屋裡,用熱水壷的嘴沿著冰的一圈燙出一磈像鏡子一樣圓的冰塊,再在上面燙出一個小洞,穿過一條繩子便能提著敲打。又發動我們用雪堆出一座小山,在當中開出山洞,大家把各種小玩具、樹枝、積木放進去,加上想像力,那便是一座的山水風景模型。


年夜晚,大庭擺上最大的圓桌子,另設一桌給孩子們,然後便忙著上菜,冷盤熱葷,平時吃不到的菜,今天全吃上了。但我最記得的還是最後的各種甜點,豆沙窩餅,八寶飯,酒釀丸子。一直吃到很飽很晚。

年初一早上眼睛還未張開便能摸到壓在枕頭底下的紅包,我們家鄉叫"押歳錢",前一晚媽媽就壓好了在我們的枕頭下。然後起床穿上全新的衣服,下樓去跟奶奶及各人拜年。這幾天大人們對小孩特別客氣,寛容,不會輕易打駡,大人不用上班,小孩不用上學,大家都高高興興的,這是我記得的兒時新年。